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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理]断臂维纳斯

　　*我流病弱但精神巨人真理和占有欲作祟的石少

　　*已交往设定

　　

　　summary：笨蛋、傻瓜、白痴……砂金，你是哪一个？

　　

　　依照拉帝奥希望清早被阳光叫醒的要求，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一整个夜晚都被明月照耀着。

　　当太阳彻底替代了月亮，阳光的触感才刚刚被砂金感受到。被太阳直射双眼的感觉并不好受，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砂金就条件反射闭紧了双眼。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觉身边、眼前都是一片朦胧。试探地伸出手，身边并没有人躺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砂金心里一紧。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许只是自己起晚了，毕竟阳光已经这么足。

　　砂金艰难地翻下身，打开卧室的门，轻声呼唤：“拉帝奥……维里塔斯·拉帝奥？”

　　无人回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砂金此刻十分清楚自己肯定是忘记了什么，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地重复这句话很多遍了——

　　“哗啦。”

　　一声非常明显的溢水声。就像是有人坐进了盛满水的浴缸，被排开的水往外溢出的声音。

　　砂金快步走下一楼，往浴室走去。他走得很快，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脏上，又重又频繁。

　　直到伸手就能碰到浴室门的手把，砂金用巨大的力气甩开了被水蒸气模糊的门——

　　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砂金的心脏静止了一瞬。

　　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

　　像什么艺术类的杂志。一般来说，艺术类杂志也是有审核要求的。例如将浴缸里洒满玫瑰啦，这种美好的艺术创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人们被逼出来的。

　　但当砂金亲眼目睹，维里塔斯·拉帝奥双目自然地阖上，全身赤果，双臂被平整地切割，不紧不慢地往下流血，将整个浴缸的水染红时，砂金更希望那些都只是玫瑰花而已。

　　红色的水漫到砂金脚边，出水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放水。听着水声流啊流，砂金再也无法忍受，狠狠地呼吸，成功将自己呛醒。

　　砂金猛地坐起来，剧烈地、大口地呼吸。依照拉帝奥希望能不开灯就看见所处环境的要求，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阳光平等地普照着人们，包括呼吸困难的砂金，和安然躺在他身边的拉帝奥。

　　砂金用双手捂住脸，他并没有很快平复好呼吸。他只是做了个梦，恐怖的梦，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的梦。

　　这里是阿卡什赫，由砂金花了五个小时找到的一个安静的、四季如春的适合疗养的星球。而他的恋人，因保护学生而失去双臂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将会在这里度过三个月的假期。

　　

　　“——咖啡要撒出来了。”

　　在咖啡差点烫到砂金的手的时候，拉帝奥及时出声提醒。

　　“噢！刚刚走神了。”砂金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状态，在拉帝奥面前摆满了各种早餐。

　　为了环境不过于安静，餐桌上还摆放了一个简易的收音机。

　　“……接下来让我们播报一件重大事件。位于撒拉特斯郊外地区笑艾尔尹木塔因恶劣天气影响，发生重大塌方事件，其中有——”

　　砂金没有等待广播说完就快速地切换了频道，听起来就很没品味的潮流音乐从收音机里缓缓传出。艾尔尹木塔事件正是让拉帝奥失去双臂的事件。当时拉帝奥正在附近进行勘察和研究，但由于当地人对艾尔尹木塔的维护不重视、以及当时天气的影响，艾尔尹木塔倒塌，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倒也不必如此避讳。”拉帝奥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将身体向前倾，用嘴叼走了蓝莓蛋糕上的蓝莓，“我倒想听听他们延迟了这么久才播报的新闻能有什么重大发现。连基本的时效性都没有，压下这么多人的抗议很困难吧？”

　　“教授，你倒是乐意听，但我不是很想听。”事实上撒拉特斯的管事人为了修理艾尔尹木塔，也向星际和平公司进行了求助。不过当时砂金理都没理那些不靠谱的人们，一直在等做完手术的拉帝奥醒来。在那之后，砂金也请了三个月的长假。

　　此时此刻，阿卡什赫即世外桃源。外人与我有何干系呢？砂金拒绝了一切家政和机器的存在，只想享受这三个月的美好时光，即使每晚他都会做那样的噩梦。

　　“教授，我敢确信，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会喜欢这个环节的。”由于拉帝奥无法使用双臂，在疗养初期所有的活都被砂金包圆了。吃早饭时，也是由砂金来“协助”。

　　蓝莓蛋糕是砂金的，拉帝奥的早餐更多的是一些补品和有营养的食物。顶着拉帝奥无奈的眼神，砂金乐呵呵地把粥全部送进他的嘴里，而最后一口咽下后，砂金轻轻地亲吻了拉帝奥的唇。

　　

　　在砂金也一并吃完后，两人就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或者说砂金一个人无所事事的状态。拉帝奥将书本放在腿上，砂金就一页一页地帮他翻。砂金并不能看进去，因为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看不懂的天书，他只能躺在拉帝奥的大腿上，时不时瞟两眼眼前的人。

　　从砂金所能观察到的时候来看，拉帝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失去双臂这件事。因塌陷掉落的木块和石块砸到了他的关键神经，别无他法只能进行截肢。自从拉帝奥醒来到现在，他从未表现过一点不对劲。砂金隐隐约约觉得也许是拉帝奥在考虑他的感受，毕竟比起拉帝奥，砂金看上去装的像个人似的，事实上内心快要爆炸了。三个月后，拉帝奥会接上机械手臂，看看是否适应。到那时，一切大概已经恢复原样了吧？

　　这么想着，砂金观察着拉帝奥的表情，时机完美地又往后翻了一页。

　　桃源乡终究是梦里的东西，不会一直存在。但它能维持三个月也好。砂金不禁想起了梦中的拉帝奥，美丽而又令砂金恐惧。完全依赖自己的拉帝奥。别无他法，无法逃脱的拉帝奥。一如往常的拉帝奥。

　　阳光还在照着，又射向了砂金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心中感到诡异的甜蜜与痛苦。

　　三个月就好。用全心全意、别无旁骛的爱，换取三个月拉帝奥自由的掌控权——这是完美的交易。

　　心里这么想着，砂金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喂？托帕，听得到吗？”

　　“在呢。怎么忽然来找我？不是在和教授度蜜月吗，砂金？”

　　“啊……这个啊，我是来找活干的。”砂金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拉帝奥……出去了。”

　　三个月的自由掌控权？开玩笑的，根本抓不住一点。

　　

　　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都各回各家后，夕阳也迫不及待地跟上了他们的步伐。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拉帝奥才有了自己独自一人外出的机会。出门没走几步便是凡克公园，这里聚集了一群小孩子，在看到拉帝奥的到来后，或试探或热情地围了上来。

　　虽然原因是因为在意他手臂的残缺又或者是因为他俊美的脸庞，但拉帝奥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一些他们的问题。在经过和孩子们的对话后，拉帝奥不禁呼出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艾尔尹木塔事件所造成的影响确实不小，也给拉帝奥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来到阿卡什赫的三十六天里，砂金委婉地拒绝了一切拉帝奥想要独自行动的要求。起初拉帝奥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对，毕竟是失去双臂，要是一个人外出出了意外连电话都打不了。但被转移话题的次数多了，即便砂金再委婉，拉帝奥也觉察出了不对劲。直到恢复了大半后的一个清晨，拉帝奥终于从婴儿般的睡眠中挣脱出来，听到了睡在他身旁的砂金的动静。

　　此后的每一夜，似乎都变得不安起来。拉帝奥承认，自己确实是不希望再次看到当初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砂金的脸色，所以表现得平静——但可能一不小心装过了头，将自己所以的脆弱都隐瞒起来。

　　拉帝奥反思自己，作为砂金的恋人，这样的做法是否是对他的不坦诚？但拉帝奥无法解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能列出所有可能性，并依据主观想法来对这种隐瞒妄下论断。

　　拉帝奥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在适应了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拿起书和粉笔后，要解决的第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是解决自己的恋人好像要对自己进行人身监禁的问题。

　　但医生永远不会放弃救治的道路，不是吗？

　　

　　砂金在电脑面前坐了很久。砂金没有对拉帝奥坦白，他在这个由他亲自选择的房屋里安装了隐秘的监控。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想要去看到真相的欲望。

　　视频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自己毫无防备地睡去后，拉帝奥缓缓地往旁边挪，找了一个奇异的角度，好让他的离开不惊醒自己。

　　而后，拉帝奥走向大门，用嘴将放在门口桌子上的钥匙用嘴叼起来——砂金看到他皱了皱眉，大概是洁癖犯了吧，至于为什么从房门里面开门还要用钥匙，就别再为难砂金的小心思了——花了将近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拉帝奥成功将钥匙插进门锁，并打开了门。

　　而后，拉帝奥的身影消失，门被轻轻合上，钥匙被扔在了地上。

　　砂金痛苦而舒畅的呼吸。没错，也许是他在有意无意地监禁了拉帝奥，而这一个月里，拉帝奥好像也很配合他——但这正是砂金源源不断噩梦的源头。

　　他在恐惧着，显现得如此“脆弱”的拉帝奥，会被他内心可怕的阴霾笼罩，甚至被杀死吗？失去双臂而又表现得毫无波澜的拉帝奥，会因为自己内心的扭曲而失去自我吗？

　　砂金不由得嘲笑自己确实是没有恋爱经验，也嘲讽自己对拉帝奥自以为是的了解——拉帝奥从没有失去自己，他只是在陪自己玩而已。

　　砂金从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说，在他梦里从未对他有过反应的拉帝奥有多么富有魅力，但同时，渴望自由，花了近一小时去打开一个，对如今的自己很困难的门的拉帝奥，也在不断吸引着砂金向下坠落。

　　下面是天堂，人间抑或地狱？此时的砂金，不得而知。

　　

　　“拉帝奥，我们来做最后一次赌局吧。”

　　“就赌……比大小如何？”

　　“看谁付出的更多、谁收获的更多……”

　　“愚蠢的赌局？不错，确实如此。”

　　“但是——”

　　这是最后一场赌局。在未找到答案前，接受邀请的你无法选择退出。

　　“赌局？你明明是在跟拉帝奥谈恋爱吧跟赌局有什么关系……”托帕无语地看着眼前炫耀之意溢出的金毛鸟，“秀恩爱也请换个方式，难道你们不是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是啊，教授答应我，只要我从皮诺康尼活着回来，那么他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那你的破赌局？”

　　“嗯——还在进行着。”

　　“……神金。”

　　砂金满不在乎地笑着，据托帕所言，其笑容过于恶心，没一会儿就把托帕恶心走了。

　　这场赌局本该平稳地结束，究其原因也多亏了拉帝奥的聪明和嘴硬心软，将砂金所在意的事情都涉及到了。

　　只不过是没有及时回复拉帝奥的一条消息罢了，那又能怎样呢？

　　但如果下一条消息就是噩耗呢？

　　砂金，真是不可原谅啊。

　　砂金坐在位于阿卡什赫的家中的一层客厅，等待着拉帝奥回到这里。门一直敞开着，砂金并没有去寻找拉帝奥。如他所想，拉帝奥在饭点准时回到了家中。

　　“教授，你总能带给我惊喜。”砂金低头，轻轻地笑，“你到底是怎么开门出去的？”

　　“这么愚蠢的问题，下次还是不要问了。”拉帝奥无法关门，径直走向餐桌，“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砂金没有回应，只是将身边的椅子拉开让拉帝奥坐下，并从沙发上抽出一件衣服给拉帝奥披上。

　　在扣好衣服的扣子后，砂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橄榄枝发卡，别到了拉帝奥的头发上。今天早上，砂金还没来得及为拉帝奥别发卡。拉帝奥沉默地等待着砂金做完这一切，也没有回应。

　　罕见的，两人什么也没有说。

　　

　　睡觉前，拉帝奥的双臂需要换药。这项工作，拉帝奥失去了双臂多少天，砂金就干了换药这活多少次，对他来说，早已是熟能生巧且充满幸福的事情。

　　砂金抱着拉帝奥的腰躺在床上，而拉帝奥只能任他摆布。

　　“你说你晚饭的时候别发卡干什么？睡觉不还是要摘掉。”拉帝奥嫌弃地对砂金说，“你好像很在意这种小事，你什么时候变成细节控了？”

　　“嗯……只是一个仪式感罢了，维里塔斯。”床是令人放松的地方，更别提有恋人在身边，“我喜欢做这些事……你知道吗，维里塔斯？在我为你换药时，别发卡时，穿衣服时、喂饭时——”

　　“那些是多么令我幸福的事情。”

　　

　　在砂金给拉帝奥换好药后，拉帝奥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肩膀。砂金给自己倒了杯水，冲着拉帝奥笑，“晚安吧教授，这三个月我和你一起早睡晚起身体好——依旧不需要拉上窗帘，是吗？”

　　“不用拉上。希望你今晚做个好梦。”

　　说完没等砂金做什么反应，拉帝奥就闭上了双眼。

　　夜晚很静，外面的月光照得卧室很亮，身边是砂金平稳的呼吸。拉帝奥坐了起来，看着砂金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杯水，伸出残缺的双臂，用力去够那杯水。

　　显而易见，那是不可能的。但也许是保佑砂金的神明眷顾了拉帝奥，砂金被一滴雨叫醒了。

　　他慢慢睁大眼睛，才看清那滴雨是什么。

　　拉帝奥就在他上方平视自己，好像面无表情，但眼眶中有泪水流出。

　　“你没做过残疾人，所以我可以给你讲讲。当一个原本完好的人变得残缺，并且希望能做到过去能做到的事情，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时——”

　　“我的心里会很难受、很难受，以至于我生出了哭泣的念头。”

　　砂金猛地坐了起来，双手扶上拉帝奥的双肩，“你……”

　　“在我得知我的所有事情有可能都被别人全盘接管时，我是十分难受的。也许在你眼里我很平静，但——动脑子想想，谁遇到这种状况不会有任何反应？”

　　拉帝奥本来想好的流程是剖白，但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我这一个月，三十六天也算是当了一回白痴，看着你这个傻瓜对我实施人身监禁。你想被星际和平公司抓走，还是想被我亲手举报？”

　　“你……”

　　“好了，先别说话好吗，维里塔斯？”砂金打断了拉帝奥的话，回去床头柜上拿来了纸抽，将拉帝奥的生理性眼泪一点点沾掉，“额，我没想到你这么……直白，你在离开的第二天都不到就将这件事挑明……”

　　“嘘，先别说话。”砂金用食指贴在拉帝奥嘴唇上，“好吧，也许你早就知道我装了监控的事情……很明显吗，也许很明显吧。”

　　“晚上的窗帘……是为了能看清我的状况吧？毕竟如果你有什么需求要求我就好，并不必要在这种地方瞎逞强。”

　　拉帝奥知道砂金确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没想到砂金也知道窗帘的作用，“那么……你在紧张兮兮什么？害怕我将你抛弃，还是你想要让我消失……”

　　“你在开玩笑吗？”砂金忽然激动地打断了拉帝奥，“我从不希望你消失——没错我不希望——但我可能，曾想让你在大众面前消失。”

　　维里塔斯·拉帝奥，一个充满魅力的人。假使有人不承认这件事，砂金是会对他的人生感到悲哀的。就是这样的人，接受了自己的邀请，甚至加入了这个以感情为桌台，个人的付出与回报为筹码的愚蠢的赌局。

　　在拉帝奥的付出指数因为意外跌至趋近于零，砂金的所求之心爆表，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要将拉帝奥锁在自己身边。

　　砂金早已在和拉帝奥的赌局中全盘皆输，因为他愿意为对方亲自送上自己的全部筹码。

　　“哈，你还在坚持你那愚蠢的赌局呢？”拉帝奥嘲讽着说，“愚不可及。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却还希望以这种方式取得更多——庸人自扰的典例。我真的因为失去双臂就失去了付出这部分得筹码吗？正相反，我自认为我向你提供了大量的情绪价值，以至于你现在还不至于向坏的方面崩溃。”

　　“哈哈，庸人自扰？确实如此……”

　　从砂金着急忙慌地奔向医院，第一眼看到拉帝奥失去的双臂时，他就不禁想到了拉帝奥的石膏头。

　　断臂维纳斯——砂金的大脑中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座雕像。

　　事实证明，拉帝奥确实如那件艺术作品一般，残缺但充满着美。

　　“所以，已经够了吧？”拉帝奥对着砂金说，“将你费劲找来的阿卡什赫，和你在这里布置的所有伪装都撤掉吧——我不信这个环境美好的地方没有人注意到。”

　　砂金没忍住笑，又笑出来了几滴眼泪。

　　拉帝奥总是聪明的。这场赌局依旧会被结束，究其原因是由于拉帝奥的嘴硬心软，和他发自内心的善良与耐心。

　　“维里塔斯，我全盘皆输。我真是太过愚蠢了，设计出一个如此拙劣的赌局来考研你我——事实上我只是在难为我自己吧？”

　　“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啊，砂金。”拉帝奥没忍住让双肩做了一个抱臂的动作，随即又放下，对着砂金自得地笑，“房屋外两步道就能到达的凡克公园确实是个好地方，那里还有很多孩子。明天去看看如何？”

　　“我怎么会拒绝你的邀请呢，维里塔斯？”砂金像是赢下了最终胜利的赌徒那样微笑，“满盘皆输……但你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赢家。”

　　“维里塔斯·拉帝奥……我爱你。”

　　如赤色的河水爱夕阳那般。你总会将我照亮。